一个月后,沙巴克城,城堡之上。
望着远方,茫茫沙漠中土城那深黄色的影子出现在视线中,烈日下几片看上去淡淡的云彩慢慢的飘过沙漠的上空,看着这些云彩,不禁的潸然泪下。
“如果有一天,我像这天空中的云彩一样样慢慢的散去,你还会记得我吗?”
泪缓缓地益出眼眶,缓缓地滑过我的脸,然后默默垂落,默默地跌碎。命运终究还是狠狠地玩弄了一我把。
看着这个露出惊恐眼神的小女孩,我尝试着和她交流,几次都以失败告终;看着这个一脸冷漠和仇恨的小女孩,我惊讶她的天赋,短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灵魂召唤术;看着这个在酒店里打架的小女孩,我暗暗吃惊她的勇气;看着这个叫我师傅的小女孩,我诧异我的听觉,但她就是这样真真切切的改变了,成长了;看着这个和我第一次说起过去的小女孩,我惋惜于她的身世;看着这个带我见到她的小女孩,我感觉到了她的细心;看着这个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的小女孩,我愤怒的心魔觉醒着……但此刻看着天上飘的云,我只记得她那说过的那句话,但真实的是,她真的像天上的云彩一样,慢慢的散去了。
她问我,你还记得我吗?
我当时并没有回答,但现在我想认认真真地回答你,你永远在我心里面。
可是,发自我内心的回答,七绪你能听的见吗?现在想起,没有你欢快的叫着“老黑”的声音,生活是这样的乏味,我只愿意时间就此停止,所有的争斗就此结束。
可是,一旦结局,定义就无法更改,所以,所有的争斗无法就此结束,如果结束,我就真正的走上了命运的审判席,完全的被命运所束缚,你对自己生命的舍弃就毫无意义。
所以,战斗并没有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也许,在不久之后,玛珐大陆上将又会爆发一次惊天动地的变革,这是否也正是七绪你想要的结局?
今生无缘再见,来生何其茫茫,而记忆深处,你一直存在;而同在现世,我绝对不会放弃她,救过你,也救过我的,但最后你又拯救了的她,你的法师姐姐。
二十五天前。
破魂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激发起惊目的红,惨叫声刺破夜空,那一张因为疼痛所扭曲的脸,映在我逐渐模糊的眼中,我会一直记住的。
我脑中一沉,忽然就醒过来了,但眼中,仍是那触目的红,在触目的红的那边,是宇部那张焦急的脸,看到我后,焦急慢慢地变成了喜悦。
“大哥!你终于醒了!你昏倒整整五天了!”
四下环视,发现这是个陌生的地方,稍微动一下,背上那道深深地伤口便传来深入骨髓的痛,那个黄昏中小河边的前事在刹那间又一次的汹涌袭来,仿佛那些事情就发生在刚才,那些记忆的碎片瞬息间结合,又瞬息间破裂,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无法忍受的痛。
视线忽然间又模糊了,整个世界又变成了黑色。
十五天前。
趴在门前晒太阳的赖皮狗偶尔摇晃一下尾巴,似乎对我这个即陌生又熟悉的人有所观注,但是摇了两三下,便闭上眼睛接着晒太阳去了。
我同样是坐在墙根边,看着村子里忙碌的人们,看着拿木剑玩耍的小孩们,还有那只晒太阳的赖皮狗。以后要是退休了,就在这里定居吧,没有那么多的破事,随便的修剪一下花草,随便教教这里的小孩一些道家武功,也是件惬意的事情。
昏迷五天后,醒来过一次,片刻后又昏迷了;又昏迷了两天后,我才算是真正的醒了过来,在那场残酷的遭遇战中拣回了一条命。可笑的轮回,宇部又一次的救了我,还有她。
宇部告诉我,他查到了又会有小分队的暗杀部队会进入到白日门去搜寻最后的残留人员,就立刻给我飞鸽传书,等到鸽子飞回去的时候,鸽子身上沾染的全是血迹,他立刻就赶到了白日门;跟着鸽子的方向,他很快的就找到了小河边的我们,此时的我们已经接近死亡,距离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时辰。
宇部立刻用九花玉露丸给我们服用,又使用了战斗药膏对我们的伤口进行了止血处理。因为暗杀部队在天亮后没有归队的话,就又会有大量的暗杀部队会来搜索,所以跟随着他来的,同是沙巴克的两个随从,立刻将我们三人背出了白日门,送到了离比齐皇宫很远地方的银杏小村进行养伤。
遗憾的是,在宇部他们到达的时候,七绪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完全苏醒后的第四天,我看到了七绪的坟。
清风满野的山中,长满苔藓的地上新添一座孤单的新坟。
或许……我忽然觉得好累,转过身闭上了双眼,待我睁开眼睛后,她被一个婆婆搀扶着,也来到了七绪的坟边。
她的双眼已经被苦涩层层包围着,那眼眸折射出了太多太多的自责……
清风满野中,几个人就这样的站在七绪的坟前,没有对白,只有无尽的回忆和那些无法磨灭的心灵伤痛。
村子里的小孩子门欢呼雀跃地跑了回来,在他们的身后,一只多钩猫的尸体被他们拖着,那只晒太阳的赖皮狗听到了动静,“嗖”的一声竖起了耳朵,欢快的跑到孩子门中间对那只多钩猫吠着。
当年的我,不也是这样的么?年轮,一年一年的轮回,等那些轮回经过了多少回的经历,也会和我一样,如此的沧桑。
曾经沧海,难为水。
路对面的房子前,她正静静地坐在那里,许中医说过,想要全身被勒断的骨骼快速的恢复,多晒太阳是必不可少的。
她比我伤的要重,虽然几乎没有外伤,但那张网的紧勒却使她全身的骨骼大部分断裂。宇部请来了医术很高明的许中医来看过,许中医很有把握让她恢复,但是武功可能因此全部失去。因为害怕她的精神受不了,就一直没有告诉她。
她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仍然是每天带着微笑出现在太阳下面,信心满满的等待身体的复员,甚至在刚刚治疗完毕后,就让邻居婆婆领着她去七绪的坟前。
看着她面带笑容的看着那些拖着多钩猫的尸体欢呼雀跃的孩子们,眼睛是那么的纯净,宛如皓月般明亮,一眸一笑间无不透露出做为魔法师的高贵气质。突然发觉这种笑容对于我来说是种奢侈,多年来我一直挣扎于自我的两极,以一种沉沦,或者说是一种自虐,来让我忘记另外一种沉沦,之后,在用另外一种沉沦或是自虐来代替上一种的自虐和沉沦,没有给自己任何的喘息机会。
但是现在,我突然的想放弃掉一切,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带着她就此告别所有,不再参加任何的争斗,可是,难道这一种想法不也是一种沉沦和自虐吗?用隐居的方式来代替七绪死去所带来的伤痛吗?
可是,我不能在失去她了,我已经失去了七绪,七绪用性命换来她的生命,我保护了她,也就是延续了七绪的遗愿,可是拿什么来保护她?恐怕,唯一的方法就是隐居……
暖暖的阳光下,她仍然看着那些孩子。而我,却在阳光下,内心里的光明与黑暗的两极却相互激战着……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
十天前。
在一个月满繁星遍天的夜晚,宇部带着沙巴克城城主的人,将我和她转悄悄地移到了沙巴克城。
比齐方面已经有了秘密行动,大量的暗杀部队开始调查那三人小分队被全歼的事情,而且一些布告贴满了比齐城。虽然我们在偏远的小村子,但难免人多眼杂,为了安全起见宇部悄悄地告诉了沙巴克城城主,也就是我的行会会长,城主派人秘密将我们转移到沙城,虽然沙城属于比齐朝廷,但比齐朝廷是不轻易干涉沙巴克城的内务事情,也就是说沙巴克城是隶属但独立于比齐朝廷。
这些天来,我一直都没有和她说话,甚至连我最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也没有去问她。我害怕和她对话,前些天心理的激烈斗争似乎已经将我折磨的快要崩溃。
我到底在害怕些什么?真正的想法又是什么?我得不到答案,仍旧徘徊在两极之间。
三天前。
沙巴克城城堡的僚望台上。
炽热的风带来一股股的沙土味道。经过二十多天的修养,我的身体差不多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这些天来少有活动,身体有些倦意。
那炽热的风几十年来一点都没有变化过,风沙的味道提炼出了脑中的那些记忆的碎片,确切的说,我是在盟重沙漠中锻炼起来的,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行会战争;第一次和人单条;第一次的参加对抗祖玛教主的沙漠阻击战;第一次的……还有沙巴克城的建筑等这些即无法磨灭掉的印象,还有那惊心动魄的间谍生涯,以及那场我想磨灭但却怎么磨灭不掉的惨烈攻城战。
我长出了一口气,这些记忆碎片构成着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强制的在我眼前播放着,即看的心悸,又有些难忘。
“老…黑。”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来到了沙巴克城堡的僚望台上,站在了我的身边。经过许中医和沙巴克城内的医疗班的治疗,她身上断裂的骨骼已经完全的愈合了,也可以自由行动了,但是她自己所不知道的是,她的武功因为这次的打击而全部丧失掉了,其实在几天前宇部悄悄的把我们转移到沙巴克城的时候,我就发现在夜晚,她身上的那些点点如萤火虫般的光芒都消失了,不再上下翻飞的围绕着她了,她整个人也就这样的黯淡了下来。
那些萤萤点点的光芒,其实就是她运用魔法力吸收附近物体内离子附着在自己的身体周围,然后在利用魔法力转换成冰、火、雷、风等自然系的魔法武学。这也是和那三个黑衣人遭遇站中偶发现的,她只要一运功,吸收的离子就会增多,从而环绕在她的周围上下飞舞着,在漆黑的夜空中犹如燃烧中的飞火一般,未曾完全褪色,却又宛如绽放。
而全身骨骼的断裂,影响到了武功,所以现在她的身边没有了那些宛如萤火虫般的光芒。而她失去武功的这件事情,大家都瞒着她没有说出——修位极高的魔法师如果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全部的魔法能力,那些打击是不言语而喻的。
凡是美丽的,都不会为谁而停留,即使是她也是如此。
“老黑,你在看些什么呢?”她的声音婉转动听,虽然话语不多,但更多的却是欲言又止的羞涩。
我只听见脑中“嗡”的一声,那些挣扎的念头犹如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一样,经受不住风雨的袭击一下子哗哗的全跨了,近在咫尺的大海正在退潮,而我却无力去挽救她。我不能将她推向海滩经受这些风雨的袭击,如果失去了她,那么我将又一次要承受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唯一能保护她的方法就是雪藏着她。
“我们离开吧。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也许是时候结束了,七绪已经死了,我……我们再也经受不起任何的风雨了。”说完这些,我只觉得心里的那些城堡已经哗哗地倒塌了。
“你在沮丧吗?”平静如水的回答。
呵呵,我心中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但似乎我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沮丧”的表情,但我还是强做欢笑的说,“没有。”
“……恩,跟我来一下。”说着她转身下楼了。
尾随着她,出了城堡,出了沙巴克城,来到茫茫的沙漠中。她不语着,我沉默着,即使她对我有所言语,我恐怕也是无言以对。
两个人就这样静悄悄地站在沙漠中,任凭风沙的吹袭。
片刻后,我们脚下的那些沙子开始松动着,突然间就窜出了几只巨大的沙虫,这些沙虫在沙漠中是非常常见的怪物,经常隐藏在沙漠中袭击经过的人。
那些沙虫出现后,就开始疯狂的袭击着我们。她抽出了血饮剑冲到沙虫面前就砍了起来,可是一刀下去并未砍中沙虫,她反而却被沙虫咬了一口,血流如柱,可是她却执着的砍着。
如果在以前她还拥有武功的时候,她只需要释放一个火墙,它们就立刻会化成灰烬,可是此刻她却使不出任何魔法,只是挥舞着血饮剑砍杀着那些怪物,难道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使不出武功了?
“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我武功尽失,你们都没有对我说,难道我就不清楚自己吗?”说着她终于砍中了沙虫一刀:“武功失去了,可我还有着信心,我相信我会再一次的学会所有的魔法!”
我的挣扎的心被强烈的震撼着!我万万没有想到她是如此的……
“我知道,你自从七绪死后,就一直沮丧着,在银杏山村的时候,坐在墙角晒太阳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了写在你脸上的居丧!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换做谁,都会沮丧的!你以为我就真的不伤心吗?我是怕我的在流露出沮丧的表情,你看到后心情会更差!”她边砍边说着,沙虫又在她的手上咬了一口。
“现在的你一点斗志也没有了对吧,一心只想着逃避,对吧!你到底在畏惧着什么?我们被暗杀部队袭击了,我的武功尽失,那又如何?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的影子里!难道说你本来就是会因为这点事就会心灵受挫的男人吗?如果是的!那我太看不起你了!”她终于斩杀掉一只杀虫,可自己却是伤痕累累。
“失败很恐怖吗?无法保护自己的同伴很恐怖吗?还是说,你本来就很懦弱!如果失败很恐怖的话,我当初就会因为你的失败而放弃救你,我就是没有放弃,才救出了你!你要是畏惧失败的话,只要变的更强就好!如果你要是畏惧无法保护同伴的话,只要发誓一定要变强并守护着他们就好!你要是畏惧自己的心魔的话,只要变强到能击溃他就好!”又只一沙虫被她斩杀掉。
“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不相信我,不相信其他人,只要你挺起胸膛,狂暴的呐喊就好!”她说着,旁边又钻出了几只沙虫要袭击她。
可是那些沙虫还没有咬到她,就被几张闪耀着红光的驱魔符所击中!我彻底的被她的话语所震撼了!斗志从新的燃烧起来!
疾步冲上前去,挥舞着龙纹剑斩杀着那些袭击她的沙虫,保护着失去武功的她。
“我心目中的你,就是这样充满斗志、而不是满脸居丧的的男人!”
“你,真罗嗦。”随着一声清脆的驱魔符的爆炸声,最后一只沙虫被消灭掉了。
今天。
看着远方的盟重土城,我回想着三天前,她带着我去斩杀那些沙虫所时所说的话,不禁的热血沸腾,是啊,人不应该只活在记忆的阴影下,这样的话,无论是现在的人,还是离开的人,都会变的沮丧,失去自我!
她的话是对的!唤醒了挣扎的我!
她对我说,那天,在七绪替她挡掉了那致命的一刀后,看着她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姐姐,我好想再看一次你身上的萤火虫。”
“督军,城主请你去开会,已经得到了最新的情报。”侍官轻轻地对我说。
我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向会议厅走去。
“我叫慕容雪。”
身后传来了她的声音。
我停顿了片刻,回头,看着她
露出久违的笑容。
伤痕累累之后,得到的是如净化般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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