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恨歌（十四）
沙拉波娃的波
“世上真有这等事？”我听着洛欢儿的话，一时回不过神：“银心的母后是妖怪？怎么可能，银心长得一点都不像妖怪啊。”不可置信，我仔细回想记忆里的银心公主。
“这是湖水亲口说的，他告诉我后就离开了沙城，也就是银心儿大婚当天。”
“当天？那不是和我同一天离开的。。。”
“是。其实在公主大婚前一天，湖水曾去见白骨道。我想，他是在做最后的努力吧，虽然希望渺小，他还是去了。白骨道似乎早料到他会来，已在宫内摆下盛宴。寡言的湖水还未开口就在白骨道的极力苦劝之下饮了数杯水酒。也就是这几杯水酒，注定了湖水此生将再也得不到银心儿，甚至连再见到这个女孩，都觉得自己是在玷污她。”
“为什么？”
“呵。。。”洛欢儿对我淡然一笑：“那酒里有七淫合欢散。”
“那是什么东西？”
“催情药。并且是药性极其猛烈的一种。男人吃了之后，会完全丧失理智，疯狂地找女人交合。”
。。。。。。。。我顿时无言，有这样的父亲，就难怪银心儿会心狠手辣。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结果呢？湖水喝下这种药后？”
“结果是白骨道安排在殿后的三个早已宽衣解带的女人，伺弄了湖水一夜。”
。。。。。。
“湖水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他迷迷糊糊听到宫外响起迎亲的喜乐和热闹的人沸。他一把爬起来，可惜，什么都晚了。。。他发现自己正丑恶地躺在三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当中，甚至，连自己也是****。而窗外正是银心公主出嫁的喧嚷，那个他用生命去等待的女孩，她正幸福的要出嫁。
孤决如湖水这般男子，怎么可能再奢望得到公主的垂青，怎肯去打粹这喧哗一城的美满。他爱银心，是早就远胜自己的吧。他披着衣杉伫立窗前，生命里第一次涕泪交下 。他亲眼看见，三只眼从花轿里，接过银心伸出来的手；亲眼看见他掀起银心大红的喜帕，在清晨的薄雾里。日光穿透树叶，细密地散落在银心纤长的睫毛上，她抬起眼，温柔无限地望她的夫君。。还是湖水一直挚爱的样子，还是美好到无可挑剔吧。只是她可以单纯到无知无觉，只是她永远都没有机会再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男子，为了她可以手拭恩师，凭天下人耻笑。可知就是这样的男子，守侯了她整整16年，期盼了整整16年，他一直在等她长大成人，等她有一天可以了解。。。。
然，她终于要嫁人，新郎另有其人。
她还是没有懂得，近乎诅咒的未知未觉。
这是一场彻底的目送，其实从小到大，从头到尾，他能对她做的，一直都只是目送。
后，这名躲在窗边，猥琐不堪的男人，选择了一如当初的沉默，并且将永远这么沉默下去了，至贯穿整个生命。”
“那湖水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我继续问。
“他对我说，即使娶不到她，他也要尽可能让他成为很幸福的女人。并且为了这份幸福，他会不惜一切。 所以，湖水决心刺杀野兽づ狂魔。因为这个名叫野兽的家族早已是当时沙城最头疼的问题，它无所不在地威胁着整个沙的存亡，同样，它也威胁着沙城公主银心的安慰。”
我嘘了口长气，我懂了，这个傻瓜，居然到那时还想着为银心排除将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危险。
“你怎么知道他被关在这？”
“因为我想不出，他除了刺杀失败，被关在这里，还有其他地方可去。
他是孤儿，除了沙的人，从来就没有一个亲人。如果不是失败，我想他一定会回到沙去。况且野兽づ狂魔现在还活着。”洛欢儿说完抬头死死地看我的眼睛。
我知道她是想在我眼里找到哪怕一丝的确定。看来，这个女人其实一直都是自己在一相情愿的臆断，我可以担保，她到现在根本不知道湖水是不是真的就关在这里。
“那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他？”
“对。他三年不归，我必须来找他。”她回答得很小声，但我依然可以听出她声音里的坚决。
“为什么？他对你可以简单到只是一个客人。”
她在我的话里，明显瑟缩了下：“我从来都不奢望，像你们这样的王妃小姐，会看上我这种女人。所以你可以不了解我。”她又回归平静：“混迹欢场十数年，慕名追随者何止上百，我洛欢儿若要嫁一达官显宦只是易事。常言道：婊子无情。但我也是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女人，就算他不爱我，我可以选择自己爱不爱他吧。我爱湖水，从第一次见到他就爱。这是我的资格。”
“我懂了。。当年无意嫁春风，无端却被东风误。。。。呵，所以你肯为他受尽极刑？”我看着洛欢儿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笑：“有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救出他，也许他连再多看一眼你现在的样子，都会恶心。”
“不，不会的。。。”她慌乱摇头：“他不会这么对我，他从来都没有看不起我。他曾为当初弃我而去的事情道歉。他说，其实他跟我一样也是孤儿，只不过他运气好一点，是被白骨道拣回了沙，而我是被人贩子拐到妓院。他说我已经吃过够多苦，所以以后一定要珍惜自己，好好活着。。。。”洛欢儿的眼里奇迹般出现了一丝好象情窦初开的羞涩：“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毫无杂念地对我说这样的话，湖水他是第一个给我尊严的男人。”
“尊严？”我不解。
“对，是尊严，我活了20年，从没拥有过的做女人的尊严。”
“只可惜，为了这场尊严，你终于活得像一条狗。。”不想再听下去，我笑笑，起身。
“他可能就关在这里，我感觉得到，感觉得到！他一直离我很近。”她充耳不闻我的讽刺，抓住我的裙摆，充满希望：“你是王妃，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也许他早就死了。”我摇摇头，挣脱她的手，走了出去：“就算没有死，我也不会救他。”
她趴在牢门上，眼睛大大地瞪着我：“可你不是说，他救过你两次。”
“是。。。”我按耐不住笑起来：“你真是愚昧，就算救过我两次，我就一定要救他？这看起来对我并没有一丝好处。”
“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知恩图报啊。”她还在固执。
“就是因为没有这些所谓做人最基本的东西，所以今天，我做了野兽家族的王妃。而你。。。”我转过头，看了她最后一眼：“沦为一名阶下囚。”
随着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我的性情更加乖僻。宫里没有人不怕我，因为我动辄就会对人用刑。我厌恶这个孩子厌恶到歇斯底里，明明自己都已活得如一只走兽了，偏偏还要做这极具人性化的事，我怎么可以是母亲？
但我只能眼睁睁看他瓜熟蒂落，毫无办法。唯有生下他，那个叫野兽づ狂魔的男人才会供我驱使。
我生下了她，是个女孩，取名野兽づ小漠。
这一年，不过入冬，大雪就覆盖掉整个封魔。我又坐在城楼，薄的衣，冷的人。我听见脚边火炉发出 “嘶嘶”的燃烧声，然后有两个黑色飞鸟，穿越天际，朝南疾行。
“南边是哪？”
“南边是比奇，王妃。”回答我的，是刚来不久的小芙，她是第一个可以留在我身边一个月的侍女，只是因为她较沉默寡言。
“比奇。。。。”我闭了下眼。
“王妃去过比奇吗？”她破例多嘴。
“你去过？”我反问。
“去过的。”她和我一起遥望堡外茫茫大雪：“我在那里出生。”
“那地方好吗？”
“好，永无风雪。”
“永无风雪。。。。”不能再说什么，我转头看她年轻的脸，已经明显有了暖的颜色。对故乡，定是保留着好的回忆吧。我尝试如同她般臆想，可仅仅又是一次白费心机，除了当年双紫的手起刀落和满城流动的赤红血液充斥大脑，全都是模糊。。。。
是啊，双紫和他的女人，我怎能放过？
有点自嘲，没有让她再往火炉里加碳，而是守着那团瘦弱的火焰安静地熄灭下去。然后我就看到高大的野兽づ狂魔抱着实在还太小的野兽づ小漠，在冰雪的苍穹下，从城的那一边走了过来。
他一路走到我面前，把漠递给我，我撇过头，他递给小芙：“怎么没生火，冷么？”他伸出两只手把我圈在椅子里。
“不冷。”
“我给你呵呵气。”不由分说，抓起我的手，就往我手指里呵气：“暖和点不？”透过那些白色的气体，他的眼显得很明亮。
“没有必要。”我从他手中挣脱：“孩子已经如你所愿地生下来了。”
“呵，”他对我笑：“孩子是我们俩的，你只是还在恨我杀你的情人吧。”
“他不是我的情人，风他很无辜。”我连看到他的笑容都感到厌烦。
“无辜？这个词由你说出来，我很意外，亲爱的。”
“比你杀人如麻，满手血腥如何？”我轻蔑。
“可惜你还是嫁我嫁得义无返顾。”他耻笑：“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在聪明人面前说谎。我一直欣赏你的坦白。”
“你滚！”我动怒。
“哈！”他笑到停不下来，靠低，一把捏住我的下巴：“你很勇敢，是第一个敢叫我滚的女人。”
一个闪电，他侧身避拖：“我的爱妃，她还是个绝世高手！”
气不打一处来，一个飞身，我又发了两道对他来说仅供娱乐的闪电。左撇又拐，他偏偏不肯离我三步之遥。
“你走不走？”我气急。
“别吓到孩子。。。”他一把拽过我的手：“好，我就陪你去城外比划比划。”不等我答，拉我下城。
他抱着乱捶乱打的我，翻身上赤兔。那马通灵般撒开四蹄，飞射出城。寒气顷刻袭面，冷得我直打罗嗦。
停了扭打，在他如铁铸的手臂中，我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那你抱紧点。”我喃喃。
“什么？”在风中，他假装听不见。
“我说叫你抱我紧点，好冷！”我吼，反正跟他也犯不着假猩猩。
“不怕我这坏人脏了你？”他又好气又好笑，却还是靠了上来。
我趁势缩进他怀里，只伸了个鼻尖在外面：“你要带我去哪？”
“为了你突发的正义和善良，我决定配合你去杀几只怪。”
“杀怪干嘛？”我不解。
“作为一个维护正义的女使者，不该去杀几只怪，除暴安良吗？”
他疯了！
再一次，我重重撞进他怀里。。。
我不能对自己说谎，他的胸膛好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