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恨歌(二)
“出来!你给我出来!”那人凶神恶煞的把我往外拖。我死死抵着床角:“我不!我不!我不!”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哪那么容易,以为我傻呀,出来不说钱啊。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躲下面多久。”他居然倒了杯茶,稳稳当当坐下来,翘个二郎腿边晃悠边喝起茶来。
“喂!什么嘛。你还不走,你都坐在这里一个钟头了。”我只能在床下对他哧牙裂嘴:“不要脸!”
“我不要脸?你看看,你倒是看看”他冲我直扳脑袋:“这可是伤亡惨重啊。哎哟!这包肿得碰都不能碰了。哎哟。。。”
“谁。。谁让你走那过的?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我就两烈火霹死你!”他眉毛一竖,做出一副很恐怖的样子,摆明想唬我。
“那你说怎么办,总之我没钱。”我心想,俺穿草鞋的偏就没怕过你穿皮鞋的。
“嘿嘿。。。没钱是小事,主要是看你肯不肯去赚,小妹妹。。。”他整个一大尾巴狼似的对我又是眨眼睛又是耸鼻子:“看你长得又可怜又寒酸,不打都像叫花子,嘿嘿。。。”他越说越激动,干脆把板凳拉到我面前,一张麻子脸底得都快亲到我鼻尖了:“你去街上要钱!保管发财。”
“哇,搞传销啊?真的假的?”
“骗你干啥,这年头好心人多了,你年龄不大,样子老实,连我看着都想给你钱花。”
“那给来呀,哼。想拉俺上贼船,我堂堂一女侠,怎堪受此奇耻大辱?”
“你?女侠?”他把我从头打量到脚:“你也不自个儿出去看看,就咱这土城,就你这副打扮的,就你这轻盔,那可是万里挑一,不当叫花子,浪费了。”
“昏,你分明是侮辱人!”一股血气上冲,我捏紧拳头。
“啊哟,不激动不激动。哪个侮辱你嘛,我是在跟你共商大计。”他马上换了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
“那要是你骗我怎么办,别人把我打一顿呢?”
“你这就说到点子上了,就这笔买卖,少了我还决决不行。”他眉毛上扬,得意之至:“我可以保护你嘛。你听我说听我说,现在我就收你为徒,以后有人打你,我马上跑出来。”他眼睛贼溜溜瞟我一眼:“赚了吧?”
“当你徒弟,说得你跟高手一样?不干!”
“我不是高手?”他跟个蛤蟆似地跳起来,大刀一挥,刀光带红,“啪”的,堂屋中间那檀木桌,裂成两块。
“靠!”我目瞪口呆。而我师傅,名叫此人极酷的男士,此时面向窗户,领口被风微微吹起,我慌忙钻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师傅,您老人家的背影在我眼中,瞬间高大起来。。。”
“哎呀, 我不去,不好意思嘛。”我在客栈门口,左右拉着门框。被我师傅推得东倒西歪。
“三七!三七开,行了吧。你三我七。出去嘛,冲出去就是钱。”
“少了五五,我不去啦。”我扭着屁股跟他讲价。
“你个不孝之徒,四六,一人让一步,再讲价,师傅我霹死你。”
“哦。。。。”我呜咽一声,哎,在这动荡的社会,拳头毕竟是最大的。
“大哥,俺是比奇来的,途径贵宝地,盘缠被小偷偷了,借几百块,坐火车回比奇嘛。”我眼巴巴地对一须眉道长说道。
此道长,并不说话。失望之际,他高贵的屁股,突然翘了翘,一挂铜钱像拉屎一样噼里啪啦地拉了一地。然他转身,双手抚须:“拿去吧,小妹妹,早些回去便是。”我连声称谢,捧起这一挂血汗钱,开溜跑掉。
我师傅早在客栈门口欢天喜地等着:“好徒儿,好徒儿。为师总算没错看你。也不枉为师的含辛茹苦栽培你一场。”
我发誓,我需要尽量控制要一泡口水吐到他脸上的冲动,最后我非常尊贵地靠在椅子上剔牙,斜眼看我的师傅此人极酷烂人。摇着头想,他怎么就可以瞬间温柔得如小羊羔,在屋里欢快的小跑着。
就这样,一个活泼可爱天真无知的妙龄少女,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每天穿着最邋遢的衣服,带着同一个可怜的表情,对除了我师傅以外的所有人说着同一句台词。唯一的快乐就是黄昏时蹲在客栈背后的墙根和此人极酷分脏,虽然他经常会因为一二两散碎银子一耳刮子就刮了过来,但是我仍然已经慢慢有钱。可惜,某天清晨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会忽然想起辛苦赚钱有什么用。就算我抱着大堆的金币睡去,第二天醒来,我仍旧是个小叫花子。于是有梦见,有一天我穿上美丽的霓裳雨衣,跟貌似双紫的男子,驰聘这广阔大漠。然后有此人极酷轰隆的呼噜声,孜孜的口水声不绝于耳。
师傅在仓库门口对我挤眉弄眼吹口哨,意思是夕阳西下,准备收摊。今天生意不好,要来要去都是些个穷鬼。正在悲叹命运的不公。官道上扬起一阵风沙。嘿,大买卖上门罗!我赶快摸把泥在脸上,迎上去。
来人是个青年法师,自有一番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风貌。豁出去了!我“啪”地倒在路中间,哎哟哎哟叫唤起来。九步,七步。。。三步停下。他如我所料地在三步之内,赫然拉僵。
“小兄弟,你挡了在下的路,烦请让一下。”
我扑哧跳起来:“谁是你家小兄弟啊,我是女的。女的!女的!女的!”最讨厌别人把我当男的了,谁知道潜台词是不是你个飞机场。
“呵呵,恕在下眼拙,没识出姑娘是女儿身。”
“瞎了你的狗眼!算了呗,今天姐儿心情好,先借些钱来使使。放你过去,怎么样?”我一闪到他身边,打定主意耍流氓。
“钱不是问题,但你须给我一个理由。敢问天下之大,若都如姑娘这般无理搜刮,世道怎生太平?”
“什么世道不世道的”我顺口溜一般念出:“我是比奇来的,途径贵宝地。盘缠用尽。。。”
“借几百块,坐火车回比奇嘛。是不?”他接过我的话:“姑娘,小生三个月前,已经慷慨接济过了。想来你是在筹备飞机票钱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眼睛都大了:“没见过你啊。”
“呵,上回跟家父经由土城,我家仆人打点的。我坐在轿里,所以小姐未曾见过。”
“这样啊。。。”我不好意思但还是耍起无奈:“大哥,就再给点嘛,反正你有。”
“小姐此言差也,有和送是两码事。看小姐样貌,也不过十六芳华,何以要乞讨过活,而不自食其力呢?”
他顿了顿继续说:“小姐难道不知乞讨终是耻事,女子乞讨更是旷古奇闻?”
“小姐。。。”
“小你妈个头啊!”我火了:“给不给一句话,哪来那么多叽叽歪歪。”
“还请小姐稍稍按捺,小生只是想略探小姐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沦落至此。”
妈的,这个唐僧。苦衷?居然问我是不是有苦衷,真想给他一大耳刮子,当叫花子唯一的苦衷不就是没钱吗。我脑筋急转着,撇头就看见我师傅此人极酷在不远处对我特献媚地讪笑,标准的看见有钱人就口水都要打肿脚背的穷酸。于是十分厌恶地想起,这成天眼屎的不挖干净的臭男人,凭什么就分我的血汗钱啊?不如今儿就将他打发了,以后赚的钱不是就不用分了吗?对!说是他逼我的,这头猪一准儿还同情我呢,我十分迅速地做着这个决定。
“我。。。哇55555555。”我使出话未说泪先到的一贯伎俩:“本来。。。本来人家不想说的,讨厌死了啦,非要逼人家说。说出来你可千万不要替我伤心难过啊,你是好人,你是贵人,我这样的野丫头是不值得哥哥费神的。”我瞟了一眼他眉毛紧锁,眼看火候已到:“哥哥,你不要动,就这样顺着我背后看过去,客栈门口站着一个叫此人极酷的,他是我师傅。他。。。他在那里等着我每天要了钱回去给他买酒喝,不然,他就。。。55555他就。。。”
“他就怎样?”
咸鱼翻身的机会终于来了,我脱口而出:“他就打我哇!55555。哥哥,你千万不要动啊,他要知道我跟你说了,准饶不了我。”
“昏。”他马上跳下马,双手握住我的肩,看来内心已是激动万分:“世上竟有这样做人家师傅的。叫徒弟去要钱给自己花。此话当真?当真?”
“当真了就要怎么?”我琢磨着这人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个白痴,他该不会同情我到马上倾囊相赠吧。
“若是当真了,我定要找他为小姐评一评理的。”
“评理?”我跟看到个人妖似的看着他:“大哥,我师傅可是个专职拐卖妇女儿童的主,你找他去评理?怕是话没说两句,先挨上一烈火。烈火刀法知道不?看你也是刚出来混的。估计连听都没听说过。那可是分秒取人性命的上乘工夫。我劝你还是离得远远的。不过当然。”我顿了顿,说:“钱,你定是要留下一些,你也不忍心我挨打吧。”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看来你师傅确已凶残成性,竟把你吓成这般。这挡子事,我管定了。”
“大哥!大哥!。。。我只是。。。”他已刻不容缓上马,朝此人极酷奔去。“要点钱嘛。”剩下我在原地喃喃。
“我?我什么我?欺负我啊!拿烈火霹死我嘛!也也也~”看样子他不是青年法师的对手,我干脆神灵活现的钻出来,对他又捏鼻子又甩屁股:“我大哥来了,这个叫狼族§三只眼的,麻里麻里城的城主。早跟你说不要以为我没靠山,你偏不信,这回你死定罗,对吧,表哥。”我用手抵抵三只眼。
“啊?哦。”三只眼干咳两声:“对,表妹说得对,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
“你们!你们。。。”此人极酷跌跌撞撞爬起来,气得老泪横流“我管你们什么麻里麻里城,老子跟你们拼了!”他从屁股后面,扣出他那把生满铁锈的大板斧,嗷嗷吼着冲过来。
“啊哟!”只一招,三只眼就被一劈倒地,白马吓得震缰乱窜。
“你!”我刚被三只眼推得一撞二仗,转眼看他四脚朝天,才知情形不对,傍错了对象。这三只眼显然是个冒牌高手,怎么办?怎么办?急中生智:“师傅,原来你的武功真有这么高啊,连我找回的沙包都不经你这么一小招。”
“你说什么?”此人极酷定了定神,抚着半边香肠嘴,无辜地望我。
“哎呀,师傅。你来听我说嘛。”我亲热地挽起他的手:“就这地上的小子,我根本和他不熟。我跟他说我师傅武功天下第一,嘿,他偏不信。非要找你比武。我就说那好,我带你去找家师。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放屁!”此人极酷一把甩开我:“你个小妮子又来哄骗我。”
“哎呀,师傅。”我翘起嘴巴:“您可是我师傅,我可是您徒儿。这全天下,我就你一个亲人。要不是师傅爱我怜我,我早给饿死了。我又怎么会不敬重你,和这些个下三滥为伍。”
“你。。。”地上的三只眼痛苦地闭上眼:“算了!江湖险恶啊。”
“才知道江湖险恶已经晚了。看我师傅和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在这一刻我感觉到自己异常伟大地把血往肚里吞,只恨不能亲口告诉三只眼我的真实用心。
就在此人极酷提刀再次纵身向三只眼砍去。我在他背后,明智地,毫不犹豫地一个砖头砸昏了他。
“走,哥哥!”我飞身向前,扶三只眼上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