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以后我打过一个电话回家。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一向对我语言冷淡的父母,这会像求见镇长一样的软声细语,我甚至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他们点头哈腰的场景。太陌生了,我不介意自己的父母是一个农民,但是一个农民为什么非得要把自己的自尊交给金钱,要把自己的人格赌在那根本就无法跟别人拼的赌局上我不明白。
家里边不愁吃不愁穿,甚至以后的日子也不用他们发愁了,他们完全可以自由自在的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种点田种点蔬菜,愿意的话喂几只鸡,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父亲跟我说,他想跟别人学着做生意,他还说,这是为了弟弟好,弟弟以后若是考上大学了,需要不少的钱,我哑然失笑,记忆中我到十八岁给家里边寄回去的钱不下二十万,难道这些钱还不够给弟弟念书的?就算不够,弟弟的学费根本就不用他们来管啊,何必折腾自己,大字都不认识一个,还学人家做生意……
可他们是我的父母,我只得强压着不满跟他们说随便他们了,随后就挂了电话,以后的每个月我依旧寄钱回家,一个月一万。不再像以前一样的有多少寄多少了。
十八岁以后我喜欢上了酒的味道。
十八岁那一年我跟小梅形影不离,她曾经开玩笑的跟我说:“花仙啊,不如我去变了性娶了你吧。”
我记得也是开玩笑回答她:“那天底下的男人可就惨了,谁看见了你还有心思嫁给别的男人呵!”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起……
我们常常流连于酒吧,常常在午夜喝的大醉爬着上楼梯,我们常常开一瓶***的白酒对吹,小梅称这种生活方式是颓废,而我则称它为发泄。十八岁,我渐渐习惯这种生活,我想如果我的生命可以跳过十九岁,那样我会一直保持这种思想直到我老去的那一天。
***
小梅跟我玩上了传奇,她在我那区申请了一个女号,信誓旦旦的说等级到了就要跟我结婚,可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混混的名字上,早就已经背负了一个名字——无敌战神女孩。
我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因为混混从来都没有说起过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她上线,对于传奇,给我的感觉仅仅是怀念混混的一个场所而已。所以我不忍心破坏关于他的一起,包括他背负的那个名字,所以我很抱歉的跟小梅说起,小梅理解的笑了笑,说:“那我好象只能做你的情人了!”……
混混被判刑了,判了三年,被关押在同省一个偏远城市的监狱里。我在五月去看过他一次,他不见我,听狱警说他的状况很不好,经常跟狱友打架,很有加刑的可能,混混的改变全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的出现,或许混混现在会过的很好,我力求不伤害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但越是不想伤害,却越是伤的更深。
我很想哭,却忘记了怎么流泪,干涩的眼眶里,好象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少了一种叫泪的液体在流动。
我给混混留下了五百块钱(其实想多给一点的,但监狱的规定是最多给五百),随后离开了那个以后的时间里一提起来就会心痛的城市。
我心情一直都不好,心中总是那种很沉重的淡淡血腥味。我常常会咬着嘴唇直到品尝到血的味道才松口随后灌下一大口酒,18岁以后,我渐渐对这种生活感到迷茫,因为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什么都不想要,做什么事情都毫无意义一样,迷茫过后就是麻木,日复一日的每一天,套用小梅的一句话:“如死了一样的活着。”
也许真的是因为书读的多了其他品行也渐渐提高了,我渐渐的学会了上等人的高雅,也渐渐的学会了上等人的做作。我偶尔会跟一个熟知的性友去参加宴会,又或者是陪他逛街,再或者是在节假日陪他们出去旅游,我渐渐的感觉到,自己竟然能够在最伤心的时候摆出笑脸,也能在少有的开心时刻做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我感觉自己开始带着面具过日子了,跟兰姐跟小梅跟弟弟在一起的时候我还能找到真实的自己,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的那个我却让自己感觉恶心,也无可奈何,因为别人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如果你不那样你就成了怪物,必须接受千夫所指,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受不得别人的嘲笑,所以我选择了虚伪的活着。
七月,我没有参加高考。补习班的老师莫名其妙:“以你的成绩考上北大都有可能了啊!为什么不考?”
我用被酒精灼得沙哑的声音告诉他:“你不了解。”
我无法告诉他,混混死了。
因为谁都无法理解混混的死对于我意味着什么,我不想告诉任何人让他们笑话——我只是一个小姐。
狱警告诉我:混混是被人打死的。监狱里,他的狱友对他暴躁的脾气忍无可忍,十几个人用拳头用脚将他活活的揍到断气……
混混死在6月,我去看过他以后的第二个月,狱警告诉我,那一个月里他天天跟人打架,后来不得已把他关了十几天禁闭。出来就被人打死了。
我在那年的6月到9月泡了三个月的酒吧。三个月里,我没有接待任何的客人,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混混在我的心里会有那么重的分量,少了他的存在,就好象心被人掏空了一部分,那是空虚——我最不能忍受的感觉。
只有酒精才能填满那个空间。我每天喝的烂醉,每天都会在小梅的搀扶下回家,随后她给我洗澡把我抱到床上睡觉,她像我亲姐姐——尽管我不知道如果我有亲姐姐会不会也对我这样好。
9月以后我能坦然的面对混混的离去了,我能守着混混留下的那个帐号告诉自己,混混其实还活着,他只不过是被判了无期徒刑,我永远也见不到了而已。
10月我跟补习班的老师说:明年我一定参加高考。
10月我回复了混混离去以前的生活。
10月我才发现,我又少了一种感觉——醉酒的感觉,我的酒量变的出奇的大,喝到肚子胀痛,也无法喝醉。
10月我发现自己开始变的坚强了,放弃了虚伪的面具,却换上了冷漠的脸孔。我的客人惊异于我的改变,却对我的这种改变更加的痴迷,用他们的话说:有征服的快感——我心在滴血,却倔强的忍受着。
客人们叫我冰山美人,兰姐在年底给了我一张钻石卡,她旗下几千个女儿,拥有钻石卡的,只有俩个早已经在演艺圈中大红大紫的姐姐和我三个。兰姐告诉我,拿上钻石卡的,其实就不属于小姐这个行列了。因为不用再交台费不用再按规定每个月必须出台多少次了,而且到了这个层次也用不着兰姐帮着安排客人了,因为每天指名要求钻石卡拥有者陪伴的人不下百个,尽管钻石卡的出台费高达2万。
我被莫名其妙的赶出小姐圈了。不过还好,我依旧能住在伊甸园,小梅依旧住在我的隔壁,而我们同一楼层的俩个房间依旧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