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白日门
多好的酬劳啊！经过了一番深思，
终得以放眼远眺神明的宁静！
瓦莱里《海滨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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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节省时光，更为了早点见到心怡已久的大海，我督促他们在前面开路，以加速度朝前狂奔。我们一行人4个就这么呼啦呼啦地冲进了沃玛森林，穿过森林尽头的关卡，进入神秘莫测的白日门世界。
“这就是小狼哥一直梦想着要来的白日门吗？怎么冷冷清清的，连家客栈都没有。”
我们站在铺着灰色石板的空荡荡的广场上伫目凝望，下午萎黄的太阳低低地颤抖在湛蓝如洗的天空。看着寂静而别致的盖着蓝色瓦片的古色古香的城墙，我怅然若失，感到空虚正从每个人的内心腾起阴影。白日门比比齐城小多了，完全失却了比齐城那种热闹欢腾的繁荣景象，多了一份古朴与悠远。我们在城中转悠了一圈，发现从各地前来的修炼者寥寥无几。
在最初见到的10个人当中就有9个是魔法师，当然第10个也是魔法师，我唯一认识的一位魔法师——伊风。怪不得我在比齐从没有碰见过他，原来是躲到这儿来了。
再次见到老对手伊风小子我还真有种说不出的惊喜。说实在的，一别半个多月，我倒挺想念他的。他已经穿上黑色魔法长袍了，武器更是换成了希世珍宝——蓝灵法杖。法杖通体呈暗绿色，形状修长而隽永，跟他颀长的身材刚好相配。他见到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半响之后反应就太过强烈了。他猛地冲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身体，极其温柔动人地叫了一声：“小狼哥——”
正在拔刀子的刀疤五这时不禁迟疑起来，眼神怪怪的，莫不是将我们两个当成了一对同性恋吧？
“呀，伊风——”
我突然无语了，稍倾才回过神来。
“混蛋。以后不许这么叫我！”
***的，听见雨儿这么叫他竟也学去了。若不是他一双手牢牢抱住了我使我无法动弹，我肯定会抽出凝霜劈开他一头好看的干草色头发，看看到底是哪儿少了一根筋。
“实在太想念你了，情不自禁。”
说完他放开我，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与洒脱。
“你小子混得不错嘛，都穿黑袍了。”
“呵呵，马马乎乎拉——”他忽然变得腼腆起来，一只手摸了摸飘逸的秀发，说：“小狼哥也不赖嘛，又多了一位猛将，这样下去我以后看到你就只有逃跑的份了。”
“你就是逃到阎罗殿我也会将你找出来。”
说完我们相视而笑。故人相见，并且是从小玩到大的对头，突然而来的亲热将所有的记忆都升华了。
“这位猛将兄如何称呼？”
“狂鹰。”
“狂鹰……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肯定最擅长于突然袭击。”
“过奖了。想不到小狼最著名的对头竟然是这么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可惜我不是女人，若不然——”
狂鹰竟也会调侃人，还真让我大开眼界。
“够拉，够拉，还没见面两个人就这样了，以后还得了！”
我忍不住打断他们两个，认真地向伊风打听白日门的有关情况。
“不如大家到我的寒舍去小歇片刻，我再慢慢向你们介绍。”
“那敢情好，一路被恶狼追着跑，我的屁股都快开花了……”
石头一听可以休息而不用去修炼，马上对伊风产生了几箩筐的感激之情。而在这之前，他最痛恨的人就是伊风了。
伊风的住处出人意料地藏在白日门南面的森林里。穿过枝桠交错盘结的繁茂树林，我们来到他的小屋——十分简陋的三间茅草房，前面一道歪歪斜斜的篱笆围成一个小小的四方形的院子。它使我想到了三国时代孔明的茅庐。
“哇，回到农村了！”
石头拖着屁股就冲了进去，把里面正在草丛中啄食毛虫的一群小鸡吓得四散逃离。
“呆子！”
我不免叹息道。
“可爱的小鸟妹妹们，来吧……到哥哥这里来。”
伊风笑嘻嘻地走过去，拾起地上的一只瓦罐，抓了一把白米洒在地上。小鸡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跳了过去。它们围在伊风脚边，唧唧喳喳地叫着，黄仆仆的小嘴巴不停地啄食草丛中的米粒。
看到这副动人心魄的温馨画面，我对一向逍遥自在的伊风又有了新的认识。伊风放下手中的瓦罐，冲我们莞尔一笑，将我们迎进屋子。
屋子中陈设跟它的外表一样简朴。伊风烧了壶热水，然后逐个地给我们每个人倒上浅浅一碗清香扑鼻的热茶。
“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喝茶吧！”
他再次笑了，眼睛眯成一条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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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离了村子，我就来到了这里。本来我是往比齐城去的，谁想半途中遇到一位花白胡须的魔法老人，他带我来到这儿。这几间草房就是冰月大师的，不幸的是几天前他刚刚过世。临终前他唯一的遗言就是让我照顾他养的小鸡。呵，说了这么多题外话。我想你们肯定弄糊涂了吧。要说这白日门嘛，我现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它就如同人们所猜想的那样，是个谜吧。很少有人能够完全摸遍它的内在。跟冰月大师相处的这些日子，我也去了附近的地方转过。在西面的山崖下面有个沃玛寺庙，大部分来白日门的修炼者都是去那里修炼的。里面怪物都会初级魔法攻击（武士的魔法防御低，在会魔法攻击的怪物洞穴中修炼往往很伤得很重），所以一般来这里的都是魔法师。在寺庙的最底层，会有沃玛教主出现，同时会有沃玛侍卫出现。教主和侍卫都十分可怕。在广袤而幽暗的森林深处，经常会有一些高阶的修炼者出现。他们似乎在寻找传说之中的赤月峡谷的入口。听说在一年前赤月峡谷的入口突然消失了，这使得那些高阶的修炼者失去了获得终极装备的机会。所以这一年来好多人都在暗中寻找那个神秘的入口，只要找到它，就能进入法玛大陆最恐怖的修炼洞穴——赤月洞穴。当然了，我来这里根本就是偶然的命运安排，还从未想过要去寻找那个入口——这十几天我一直在沃玛寺庙中修炼，好不容易才混到高阶魔法师的境界。”
说到这里，他注意到我们的目光划过他手中的蓝灵法杖，于是他笑了笑。
“这根蓝灵法杖当然是冰月大师留给我的，我自己没法从怪物身上打出来。”
这时，我才发现那把法杖的手柄已经磨得光亮无比，想来它跟随那位冰月大师很长时间了。
“那么，小狼你们又是如何想到要来白日门的呢？”
于是我简单地向他叙述了离开村子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其中当然包括跟嗜武帮的那些战斗，以及石头小子如何剥人家姑娘的裙子等等。
“想不到石头还有这方面的嗜好，呵呵。”
伊风摸了摸头发，会心地笑了。
“小狼哥就会说笑……你别听他的。”
“哈哈哈哈哈——”
我们一齐笑了起来。伊风站起来给我们添茶。
天色已经不早了。外面丛林中传来蜘蛛咬牙切齿的嘎嘎声，似乎就要爬进院子。石头经不住发抖了。他瘪红了脸，紧张兮兮地瞧着窗外越来越阴沉的天空，借口窗子旁边风太大，换了个靠近墙角的位子。
随后，伊风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素菜。我们简单地用了饭。说句实话，伊风小子的厨艺远不及他的长相吸引人。由于没有荤菜，石头哼哼呵呵地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狂鹰和刀疤五倒是一反常态吃了许多。
晚上，我、刀疤五和石头睡一间房；伊风和狂鹰睡另外一间。当冰凉的夜风透过巍巍森林吹进窗子，我不禁失眠了。本来以为自己这些天修炼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却没想到伊风进阶的速度比我还要快。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外表波澜不惊的小城居然还藏着这么多的高手，那位冰月老人应该算是少有的顶尖大魔法师了，并且还有许多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神秘高手在四处游荡。
“那些怪兽身上都带着好多珍奇的宝贝，只有真正的勇士才有资格得到它们。”
鬼谷子老人的话再次出现在我脑际。经过这些天的修炼生活，我对法玛大陆了解得更加深刻了。现在我对“勇士”这个冠冕堂皇的头衔已经失去了兴趣，让我的心难以平静的是这个世界比我强大的人越来越多，我越来越感到命运之神在驱使我。要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站住脚跟，就必须奋发图强。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有刀疤五他们这样忠实的朋友，什么事情做不成。不行。我一定要穿着天蓝色的战神铠甲回到银杏小村，然后带雨儿一起看海。
月亮飘过窗口。云影一闪而过。我悄悄穿上衣服，推门而出。估计了一下大概的方向，我便快速地朝东面奔跑起来。斑驳的树影从眼前滑过。蜘蛛爬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夜间是蜘蛛最喜欢的捕食时间。
突然，猛地从一棵大树后面窜出了一只半兽统领。它长得倒十分魁梧，就是难看了点，说它青面獠牙一点都不为过。它一看到我便轮起又宽又厚的大斧劈过来。我迎面架住，立刻转身跑到他身后，朝它的背心砍了一剑。它受伤了，开始发狂地吼叫。但它行动迟缓，根本劈不到我。我的凝霜一次又一次地砍在它的身上。它死了。掉出一件重型盔甲和几样首饰。我将这些东西一一拣起来，放进背包。
树林逐渐变得明朗起来。潮湿的海的腥气透过簌簌作响的丛林朝我扑面而来。踏过最后一片草地，我终于如愿地来到闪着银色光芒的深蓝色的大海边上。雨儿一直向往的大海此刻就横卧在我脚底。冰凉的海风轻轻吹着我的面颊，沙滩边荡起一轮一轮细碎的白浪花。
夜风絮絮不止。月光任意倾洒。
深蓝的夜空将巨大的云影倾覆在大海之上。无数只羽翼狭长的嗜血蝙蝠在海的牙边起伏翻飞，捕捉无形的昆虫。
我突然感到蛰伏于心的热情在一瞬间燃烧起来。广阔无垠的大海，热情而沉默的大海，你已经填满了我空虚的心灵。我要把这一切都藏在眼睛里，回去告诉雨儿。这片蓝蓝的暗暗的波光粼粼的大海就是我和她的秘密花园。
不行，一定要带她来。我要牵着她的手，让她亲眼看这片动人的蓝色空间，我要看到她快乐的样子，我要——
突然，从树荫下闪出一个影子。
“你似乎特别喜欢偷窥我的行踪，上次在碧水河也是你吧，伊风。”
“呵呵，小狼哥怎么这么好的兴致，深夜还来海边吹风。”
我将脸朝向深沉的大海，不再言语。内心里却格外地想念我的雨儿，我巴不得立刻就返回银杏村，立刻带她来这儿。不行！这儿太危险了。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惧袭上心头。
“想她了吧！”
“我们必须建立帮派。伊风。”
我转过身来。从云影的罅隙之间透射出来的月光照亮了他白皙的脸。他忽然眯起眼睛，笑了。
“永远都思考在别人前面，是小狼一贯的风格。”
他说完抬起右手，我也抬起右手，击在一起。
“随时听候你的差遣。小狼哥——”
我猛地拽过他的手，他颀长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在我的肩膀上。
“下次，别这样叫我。混蛋——”
我凑近他的耳朵，半笑着说。
伊风走了。我独自站在海边，心中苦恼着。夜已经很深了，圆圆的月亮在波涛中起伏不定。
突然，潜意识告诉我背后有人。
“伊风，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转过背，让我吃惊的是眼前并没有人，而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天狼蜘蛛。细小的头，鼓胀的肚子上黑斑点点。传说天狼蜘蛛的牙齿能够咬断任何武器，盔甲就更不必说了。我下意识地抓紧了凝霜剑，手在颤抖。
波涛仍旧在耳边摇曳。它爬过来了，速度快得惊人。冲到我身边时它居然凭空一个飞跃，一片巨大的黑影立刻向我压将下来，而其中它的细密而发亮的尖牙齿却在灼灼闪光。我勉强躲开了，但是在退却的过程中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
没有任何时间停留，它重新发动攻击。钢铁般的鳞爪嘎嘎作响。
啊！我的盔甲被他锋利的牙齿划出一道口子，露出血红的胳膊。我用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紧紧抓着凝霜剑，剑头深深地埋在沙土中。
忽然，一片乌云遮蔽了光华万丈的夜空，它第三次从我身边呼啸而过，三角形的眼珠子鲜红似火。我顺势拔起长剑，一个侧身闪击，大海醒了，猛然间掀起一片巨大的浪头，水花啪嗒啪嗒地落在广阔的海面上。
它死了，肚皮朝天，无数只细脚徒劳地挣扎了几下，终于归于平静。
我站起来，心神不定地走过去，拣起从它破裂的肚子中掉出的一件东西。
生命项链！我仔细端详着手中色彩斑斓的宝贝，激动不已。但是我刚才那一剑是怎么挥出来的？我重新抽出凝霜，面朝大海挥去。
呀——
大海再次喧腾起来，海浪纷飞。
我的心在一瞬间明白过来。长期蛰伏在心中的力量终于可以爆发出来了。这一招就叫作“碧海潮升斩”吧！我为自己的进步而欢呼雀跃。我一转身，朝森林中的小屋飞奔而去。
